第七章  开清第一功

第一节  初定安徽

清朝派洪承畴到江南虽说是让他去招抚,但同时派出平南大将军勒克德浑和辅佐平南大将军的固山额真叶臣,作为武力统一的领导人。洪承畴虽是文官,但他熟知兵法,善于指挥军队,尤其善以谋略取胜。这次下江南,他采取以抚为主,以剿为辅的策略。他一贯认为,“不真剿必不能成真抚”。从当时形势来看,江南各地接受他招抚的人固然不少,但由于清朝错误地下达薙发令,也由于南明隆武政权和鲁王政权的存在,反清复明的势力仍然很大。不仅勒克德浑、叶臣要出动军队,而且,洪承畴也要运筹帷幄,甚至直接调动军队讨伐抗清力量。但他主要是采用政治谋略来瓦解抗清势力。这里需简单说明的是,清廷派洪承畴招抚江南,并非指江南省一地,而是一指东南各省。从他的揭帖里即可看出:“职招抚南方,凡各省俱有策应之责”。下面就分头叙述他在各省招抚、镇压情况。

先从洪承畴驻守的江南省说起。当时江南省的徽州(今安徽歙县)有一支颇有影响的抗清力量,领导人为金声。金声,字正希,徽州休宁人,生于明万历二十六年(1598年),父亲是个徽商。金声自幼聪颖,七岁已会作诗。一个除夕夜晚,他受父命作除夕诗曰:

一往一来无穷极,我自随理不随欲。

男儿生在宇宙间,天地日月同不朽。

从诗里看出金声自幼就有大志。青年时期,他的学识渊博、对宋明理学、佛学以及天主教均有研究。他30岁中进士,授翰林院庶吉士,力主抵抗后金的进扰。后来他见自己的建议不被采纳,就退居休宁,于还古书院讲学。明朝灭亡后,他“一心复先帝之真仇”。弘光政权封他为左佥都御史。他因同马士英有积怨,没有去上任,只在家乡操练乡勇。清军占领南京,金声率乡绅在朱元璋像前大哭一场。

隆武政权建立,他派人前去表示效忠。隆武帝封他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都御史,巡抚徽、宁、池、太,督师抗清。金声认为徽州恃有六岭之险,可守而不可破,就在那里大张旗鼓地发动人民抗清,并同各地原明朝官吏联络。原明朝山东巡抚、宁国(今安徽宣城)人丘祖德,兵部职方司郎中、泾县人尹民兴,徽州推官温璜等人,纷纷响应,组织义军有10余万人。他们接连从清朝手里收复一些郡县,军威大震。进而合兵攻打南陵(今安徽南陵)。多铎急忙调原史可法部下、后降清的张天禄,督徽州、宁国、池州(今安徽贵池)、太平(今安徽当涂),率兵围剿。张天禄在南陵与义军激战七次,义军首领丘祖德等被擒,义军被迫退却。接着张天禄又攻战义军据守的鸡子岭和泾城。清军入泾城,张天禄将3000多名义军守城将士全部杀害。

九月中旬,洪承畴、叶臣和张天禄等率清军分路进攻义军:张天禄率兵攻打旌德,并派骑兵牵制在绩溪的金声门人江天一;又以降将杨守壮率兵攻新岭。徽州形势危急,金声临危不惧。他“以徽宁四塞天险,各山置十三营,守以十三副将。”把主力从绩溪从山关调往大障山,以太平的篛岭、旌德的岸关、祁门的祁山作为出击口,采取声东击西,乘间出击的战术,杀伤很多清兵。徽州的首县——绩溪要冲,由金声自守。清军攻打多日,没有攻下。但清军毕竟人数众多,先后占领了旌德、宁国。张天禄又收买当地作向导,由旌德新岭间道而至,连破义军十余寨,直至绩溪城下。金声日夜守城拒战。已降清的黄澍于九月二十日诡称援兵进入绩溪,金声开城接纳。于是,黄澍和张天禄里应外合,于二十一日攻破徽州城。黄澍与金声是同乡,又是文字知己,在弘光朝巡按湖南。由于他曾反对马士英,为此同金声的关系更好。顺治二年闰六月黄澍降清,但尚未剃发,于是洪承畴派他穿上明朝衣服,带领数十人,伪装成慌慌张张的样子,来到徽州城下,“自言湖广逃回,来与协力”金声自然不会怀疑。徽州城破之时,金声已从南门逃出,被清副将杨守壮追赶抓住。金声高呼:“徽民之守,吾使之,第执吾去,勿残民”。金声被清军押走,他的部下将士和百姓追随其后,舍不得离去。金声辞谢说:“当死从我无益,盍散去。”然而,还是有上百人流着泪不肯回去。参军江天一就是其中的一个。金声劝江天一说:“子有老母,不可死。”江天一说:“天一同公起兵,可不同公殉义乎!”江天一回家拜别祖母、母亲和家庙,说:“吾首与金公举事,义不使公独死也。”然后,他追上金声,并大呼:“我金翰林参军江天一也!”清军也将他一起押走。金声等被送到南京、洪承畴慕其名,想让他归降,对他以礼相待,居住在馆舍里,条件很优厚。但金声视死如归,在给兄长的信中说:

我家为王事勤劳,死者死得其所,即流离散亡亦流离散散亡得其所。

他还给长子写信说:

我自闰六月来,一身久如浮云,今元一毫系恋,但念郡事未定,此心实实不安,倘百姓幸安堵,则我瞑目矣。

洪承畴见金声不肯降,爱惜他的才能,仍不死心,亲自相劝说道:“多少臣子今俱亡殁,公宜应天顺人,毋徒自苦。”金声和江天一誓死不降。洪承畴多方劝降无效,只好将金声等人处死。

洪承畴平定徽州之后,向朝廷上奏说:

徽州一府,夙负险阻,故明翰林金声,甘心悖逆,阴结闽寇,受唐王伪敕,起乡兵十余万,制造甲胄枪炮等项,分布山隘,以拒我师。臣奉贝勒(指勒克德浑)令,会同固山额真叶臣,一面进剿,一面分发告谕,宣扬朝廷德意。兹提督张天禄、总兵卜从善、李仲兴、刘泽泳等,由旌德县进兵,连破十余寨,驰至绩溪县,生擒金声,并伪官四员,斩于军。师至徽州,驻营城外,不令一兵入城,出示安民,市肆如故,嗣后抚辑招谕事宜,俟臣等商榷奏闻。

由此奏报中看出,徽州的平定,是用了武力的,而且金声的义军抵抗得很激烈。但是,在清军打垮义军、占领徽州之后,并没有像多铎占领扬州、嘉定等城市那样屠城;也没有像张天禄占领安徽泾县那样屠杀3000义兵,而是“不令一兵入城,出示安民,市肆如故。”熟知历史的人知道,无论蒙古军队还是后金或清军,攻打城镇时,大都对激烈的反抗者,采取屠城政策。忽必烈征大理时,大理城军民反抗激烈,忽必烈原准备攻下大理,采取屠城政策,经汉人参谋张文谦等劝说,忽必烈下止杀命令,从而赢得了民心。多铎并不懂得这点,虽也有人劝阻,但他还是听不进去。洪承畴自然懂得笼络民心的道理,所以徽州民众虽然抗清激烈,但他没有像清军以往那样,对反抗者加以报复,尤其是报复在不拿武器的百姓身上。他只将反抗者的头领,即金声和手下四员将官处斩;可能还有一些人,如自投罗网的江天一,但不会太多,否则史书上不会没有记载的。清朝人魏源,把这一功劳归之于张天禄,说他原是史可法部将,“尚有承平节制,营徽州山上,严戒军士入城。次春春淫浃旬,父老固请,天禄恐骚扰,坚不下山,与三军暴露,徽人感泣。事闻,有诏嘉奖。”这段记载一般说来是事实,不过因为张天禄是史可法的旧部,就“尚有承平节制”。前面讲到,他攻占泾县后,就屠杀3000义兵,怎么能说有节制呢?关键还在于,自九月的这次战事开始,他是在洪承畴的指挥之下。洪承畴指挥军队一向军纪严明,而张天禄早在崇祯时就是洪承畴的旧部,对洪的治军是很了解的。为了得到上司的好感,自然会在洪承畴手下任职时,表现得治军严格。总之,洪承畴到江南的第一仗,打得漂亮,又一反以往清军南下的野蛮屠杀政策。应当说,这既为清初的统一做出了贡献,又有利于减缓民族矛盾。就从他对待金声的态度来说,也是尽力招抚,招抚实在行不通,才杀了金声。作为清朝负责招抚的命官,他所能做到的也只能如此。

清朝最高统治者对洪承畴在徽州的战绩很满意,看了洪承畴的奏报后,答复道:

览卿奏徽郡已经收服,兵不入城,秋毫无扰,具见运筹制胜,纪律严明。朕甚喜悦,有功镇将,及在事文武各官,通著察明,叙录抚辑,善后及招谕事宜,俱听卿商榷便宜行。

徽州为清军攻下以后,隆武政权的大学士黄道周率兵去救。黄道周号石斋,福建镇海(今福建漳浦)人,生于明万历十三年1585年)。他生而好学,八九岁时,已经会写文章,对对联了。传说一位儒生想试试他的学问,就出了上联,让他对下联。上联是:

尺量对面,地长尺短短量长

幼小的黄道周,稍加思索即脱口而出:

船载石头,石重船轻轻载重

中年时,黄道周得中进士。崇祯时,他“以文章风节高天下,严冷方刚,不谐流俗”,又仗义敢言,公卿大臣大多害怕他又忌恨他;崇祯帝也不喜欢他,因为他经常顶撞皇帝,遂被贬官。弘光政权时,他任吏部左侍郎,后任礼部尚书。由于弘光政权腐败,他也不可能发挥作用,借祭禹陵,离开了南京。南京为清军占领以后,他回到福建漳浦老家。唐王入闽,大臣举荐黄道周。黄道周见唐王时即“慷慨以恢复自任,同众交拜,约成大业,并参与拥戴唐王称帝。”唐王隆武帝慕其学行很看重他,认为得到他是“得此商彝周鼎,当为廊庙羽仪”,进封他为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,一度用为首辅。隆武帝期望地对他说:“黄先生博学,吾闻之,当有机用以应时艰”黄道周也认为“遭逢陛下,鱼水相期”。不久,黄道周见郑氏家族操纵隆武政权,无意出兵抗清,就向隆武帝“密陈芝龙不可恃”。可是,隆武帝没有实权,对郑氏家族也无可奈何。郑芝龙平时忌恨黄道周。黄道周希望隆武政权出兵抗清,郑芝龙为保存实力,采取观望态度,借口粮饷不足,不肯出兵。黄道周不得已,多次向隆武帝“自请行边”,抗击清兵。他向隆武帝说:“臣以国耻未雪,中夜抚心,思圣朝垂谕之言,一字一泪一血,是以奋不自量力,务请行边”,准备去江西募兵。他还说:“江西多臣子弟,愿招之效死军前”。隆武帝命郑芝龙资助他一些军费,郑芝龙不肯出一钱。隆武元年(1645年)七月二十二日,黄道周得到隆武帝的应允,从福州出发,“素手从戎”,“于饷部实未尝有一锥一毫之饷,于兵部实未尝有孑体之兵,于府库实未尝有一锥一粒火药器械之助”,只有隆武帝给了他“空札百函而已”,还有跟随他的“三五秀才”一同前往江西。

黄道周沿途亲书《安民檄》,说明募兵的本意:“神州陆沉,苍生涂炭,为救民水火而兴兵”。他在檄文中还表示:自己是个书生,“不娴军旅”,“尔父兄子弟,有奇谋异勇及草泽英雄,有发愤投袂者,本阁部皆愿披襟以从”。沿途响应的不少官绅、诸生、仁人志士出资的出资,助他募兵的募兵,还有许多“田夫荷锄从之,曰扁担兵”行至福建建阳时,已有1000多人。这支军队里书生较多,所以人称之为“君子军”。九月,他们出福建崇安分水关,十月初至江西广信(今江西上饶)。广信遭到清军焚掠。黄道周至此,抚恤百姓,于是“老幼咸集,而壮者不召自归矣”。义军发展到“几及万人,军声颇振”。这是黄道周军队发展的鼎盛时期。十月初九,黄道周分三路出兵:一路取江西抚州,一路取江西婺源,一路取安徽休宁。三路中只有取婺源一路,在牛头岭取得小胜,杀死清军40多人,夺得清军大旗和金印、马匹、器械等。其余两路都被清军击溃。黄道周本人留在广信,手下尚有1000多人。他上疏隆武帝请求援兵,但郑芝龙一支援兵也不发,馈饷也不接济他们。这时,黄道周又听到徽州失守的消息,忙提兵前往救援。黄道周召集门人、诸将商议对策。他认为敌人虽多,是虚张声势,若是能等到来春,清军士气已经懈怠,可以攻破,奈何粮饷不足!我们“与其半途溃散,不如决战,以报朝廷。”大家听了相对落泪,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。于是,黄道周决定进兵,又一次攻打婺源。当他们走到童家坊时,听说乐平已被清军攻破。广信的守臣和乡绅写书来迎接他们回去。黄道周不肯返回,他说:“道周以成师既出,义不反顾”。他鼓励门下继续前进。但是,他的军队越往前走,人数越少,由1000多人减到300多人,最后只剩下20多骑。黄道周仍然穿着儒服,手执小旗帜,指挥着这支人马前进。他以为自己这样做,其余的人会跟上来。实际上,并非如此,其他人还是逃散了。他们快到婺源城时,天刚刚亮,前边人来报告说:清军提督张天禄率兵从四面包围过来。黄道周听说,忙指挥人马准备迎战。他手下的参将高万荣说:引兵登山,恁高可恃。黄道周认为说得有理,率领手下的人准备上山。正在这时,清军一队骑兵,从小道突然跑出来,向他们射箭,如暴雨降临,黄道周抵挡不住,被清军所俘。

上述事实明,黄道周的抗清,并没有什么实效,在军事上从未形成对清朝的威胁。对于这点,他本人也是清楚的。这从他率师驻广信给隆武帝的上疏中就可以看出:

臣今存兵不过四营一千五百二十,马不过十匹,无高国之鼓,九合之助,而欲以樽俎仁义坐收其功,真为韦跗君子之所齿冷也。

正如清人所说,黄道周的抗清是“知其不可为而为之,是武乡、信国之所以尽臣节也。嘉其志,悲其遇,固不必苛其才与功哉”。黄道周的抗清之所以引起后人重视,并非由于他在军事上的作用,而主要是他的精神和气节,尤其是后者。相传黄道周就擒时,门人多相随,他一再劝他们回去,说:

“我为大臣,义宜死,诸君无为也。”

门人听了这话还是不走,他就又说:

“诸君践土食毛,义亦可死。但未食禄,亦可以无死。今与诸君诀,甘殉难者止,否则各有父母妻子,毋为冒不测也。”

经他这样一说,众人方才和他洒泪而别。但仍有七个门人相从。

黄道周被解至南京,洪承畴喜出望外,他以为“朝廷得一忠义之人,胜得土地数州”。而且,黄道周和他又是同乡,因此,他多方派人劝降。然而,黄道周入狱后就绝食。洪承畴怕黄道周早死,千方百计劝他进饮食。黄道周仍是不从。据说,洪承畴为此召募几位福建漳州商人,来到狱中,以乡情相劝,黄道周没有动心。几位商人邀他去市上游逛,并进入饭铺,黄道周仍是不食。商人们又同他入酒店。黄道周表示“酒以合欢,今乡井相聚小饮可乎?但必毋过三爵”。商人们很高兴,就同黄道周一起饮了三杯酒。然后,他们又换了一个酒店,再饮三杯。这样经过

14天,黄道周没有饿死,但仍不降清。洪承畴最后亲自出马,想以同年、同乡关系劝降,黄道周不但不降,反而写了一副对联讽刺洪承畴:

史笔传芳,未能平虏忠可法

洪恩浩荡,不思报国反成仇

对于黄道周的讽刺,洪承畴没有改变对他的态度,仍然想争取他降清。为此,他上疏说:

道周清节夙学,负有重望,今罪在不赦。而臣察江南人情,无不怜悯道周者,伏望皇上赦其重罪,待以不死。

清朝最高统治者没有答应洪承畴的请求,还是命令他将黄道周等处死。

洪承畴为救黄道周的这个上疏,是否实有其事,这里且不说。但对黄道周的处死,的确是清朝最高统治者的决定,洪承畴是无权的。这由洪承畴为黄道周事而给朝廷的揭帖中也可看出,揭帖最后说:

职先于二月十一日具疏,内云黄道周解到江宁,或解赴京师,或在江南正罪,职俱未敢擅便,恭请明旨遵行。兹据塘报,相应具题,伏乞皇上敕□□□再加覆议,行职遵奉施行。……顺治三年二月十九日。

洪承畴在揭帖里,请求皇上赦□□□再加覆议”。其中的敕□□□,恰恰缺字,是否指黄道周,不得而知。如果是,说明前面洪承畴上疏中,为黄道周请求“赦其重罪,待以不死”,是实有其事的。他还要求对此事覆议,也就是说朝廷接到他的上疏,已经否定了他请求赦黄道周死罪的意见。但他仍希望朝廷对此事再覆议一下,也就是再考虑他请求赦免黄道周的意见。最后“清主不允,寻同中书赖雍、蔡继谨等俱杀于市。”从对待金声、黄道周的态度上,可以看出洪承畴在江南的政策,是以招抚为主,即使在进剿中,也不忘招抚。尤其是对那些南明政权和社会上有影响的人物,即或这些人剧烈反抗清朝统治,可是在他们被俘之后,仍然以礼相待,千方百计争取他们投降,还一再请求朝廷对他们免于处死。他这样做,自然主要是从儒家思想出发,以德治民,争取人心,这样才真正有利于清朝统治在江南建立和巩固。其次,由于洪承畴本人是原明臣降清,为人比较正直,因而对权明大臣中有才有德的,无论从感情上或心理上,他都希望这些人能到清朝这边来,和他一起共同为大清天下效力,而不希望他们死于大清的屠刀之下。为此,他常常亲自做劝降工作,甚至“婉容下阶劝慰”。

前面说了黄道周这支人马就战斗力来看,是很差的。黄道周本人“本不知兵,以书生而践戎马之场”,“不甚制诸将士”。他手下的将官也不听调度,战士又是“新募不教之兵,当百战百胜之敌,”就象“驱群羊而斗猛虎,抢枋雀以逐苍鹰。”加之,他们粮饷、器械匮乏,队伍的战斗力自然不成。尽管如此,这支义军还是很为清朝总督江南军务的洪承畴所重视,分析起来,重视的原因有以下两点:

一是黄道周的身份引起他的重视。黄道周是明朝有名的、正直的朝臣,明亡后又在南明弘光政权任职,而后又曾是隆武政权的首辅。以他的这种身份领导一支军队,影响自然比较大。加之他是不知兵的文官,起来振臂一呼,更会出现“募义从军者几及万人”的局面。这时清朝的统一江南,还是有威胁的。

一是黄道周活动的地区,正是洪承畴坐镇的江南省的辖境。原来金声领导的抗清在安徽省活动,对洪承畴来说,就是个威胁。所以,洪承畴到江南后,首先就集中力量镇压金声领导的抗清斗争。而黄道周继金声之后,又在安徽、江西活动,黄道周的地位比金声高;因此,洪承畴在镇压金声的队伍之后,用主力去镇压黄道周的抗清队伍。而且,黄道周被清军俘获之后,洪承畴又极力劝降,希望争取黄道周降清,其原因就在于此。

从洪承畴上报的揭帖里,可以看出他对镇压黄道周这支队伍,看得很重。他认为黄道周等被擒,其队伍被瓦解,则“东南事从此可定”。“东南事从此可定”,这话原是提督张天禄塘报里的话,后来引在洪承畴的揭帖里,足见洪承畴也是同意的。事实上,这支队伍被镇压下去,并未使清朝的统治在东南确立,因为唐王、鲁王政权尚在。从以后的事实发展也可看出,东南地区一直没有平静,直至康熙时统一台湾,才算全部了结。如果说“东南事从此可定”,只能是指安徽一带。对于总督江南省军务的洪承畴来说,安徽就在他眼皮底下,它的平定自然很重要。所以,他还在揭帖里,请求清廷对这次的有功人员,从提督张天禄到他手下的部将,能“破格擢叙”。